第238章 第八十五:争河桥慷慨多悲歌(十)-《南北乱世之倾国权臣——高澄传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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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跪在太医令身后的金疮医跪行上前几步,至太医令身边,伏耳出了个主意,“用茴香散如何?”

    这个建议关键时刻救了太医令一命,太医令明显松了口气。可太医令用不太信得过的眼神看了一眼金疮医,低声问道,“可齐备否?”要是再像刚才找麻沸散那样弄个人仰马翻,又遍寻不见,那可就真是自己作死了。

    不敢再耽搁,太医令亲自捧了热的稷米酒至榻前,令医正扶起来大将军高澄,请高澄饮下。也难得这时候还能找到稷米酒,真是不易。高澄虽然不明白这是做什么用处的,但也乖乖听了太医令的话就饮了一盏稷米酒。

    热的稷米酒饮下,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觉得身上躁热,耳中轰鸣,头晕沉沉的,反倒是伤处的痛楚不那么明显了。太医令命金疮医赶紧动手,金疮医在高澄中箭处喷了茴香剂。片刻之后高澄就觉得伤处麻苏苏的,除了苏麻别的感觉也没有了。

    其实热酒是用来送服麻沸散饮下的。饮了麻沸散,病人如同昏睡,既便利刃施之皮肉也全无感觉,这是最见效的麻醉药。谁知道事到临头这么重要的麻沸散居然在慌乱中就找不到了。不得不用茴香剂来代替。茴香剂也有麻沸散的功效,但不能饮用,只能喷于伤处,仅使伤处暂时失去知觉。而且,这个“暂时”的时限也很难说有多长,依照不同的人而具体情况不同。

    先饮了热稷米酒,后又喷了茴香剂,慢慢地高澄觉得头痛起来,而且越来越厉害。一会儿又开始发冷,冷得好像浑身浸在冰水里,几乎要瑟瑟发抖。他想抓住些什么,把自己从冰与火的交淬中拯救出来。然而金疮医一把就按住了他。

    太医令在一边小心翼翼地指划几句,却不动手。几个医正遵从太医令的吩咐将大将军的四肢扶住,也有人按着他的肩头。高澄被按着不能动弹,也无力再翻来覆去,可是他希望挣脱。此刻的他又冷又痛,心里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惧,他完全被操纵在别人手里,如同砧上肉而任人宰割。

    “扶好大将军。”金疮医不满意地抬头向一个医正大声喝道。

    这种剖皮割肉的事全要指望金疮医,那个医正只得听从他的吩咐按住了高澄的肩头,这样彻底应对了高澄想挣脱的动作。

    金疮医用左手手指轻轻在中箭处划了划,然后用手指轻轻按在了高澄的皮肤上,其后还没等别人反映过来,他的右手已经对准伤处用柳叶刀刺了下去。生生地用轻薄的利刃将肌肤划开了一个口子。

    “世子……”陈元康看得心里一惊,脱口叫道,他已经按捺不住几步上来,扑到榻前。

    “长……猷兄……”高澄自己是看不见的,但是他听到了陈元康叫他,他立刻便回应了他。他心里明白,唯有陈元康此刻是他最亲近的人。

    高澄安静下来了,不再像刚才那样又惊又怕地挣脱。他连喘息的力气都没有了,面颊却红得不正常,额头上都是一粒粒豆子大的汗珠。他这时的感觉和刚才又有不同,痛楚的感觉超越了冷。他能很细腻地真实体会到利刃在割自己的皮肉,因为茴香散的药力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快就散去了,对于他几乎没起什么太大的作用。

    这时没有任何一件吸引他注意力的事,高澄全部的精神都被迫集中在了皮肉被切割的感觉上。刚才还像是身在寒冰之中,现在又被这尖锐的疼痛刺激得满身冷汗淋漓。

    从来没见过世子这么无助,这么无力。陈元康看在眼里疼在心里,但也只能旁观。

    太医令及医正要的是治好大将军伤,不要因为这事出了纰漏而被牵连。独独没有人会想到大将军现在感受如何,痛不痛,怕不怕?这事他们是想都没想过的几乎没有人会看高澄一眼,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伤口上,集中在金疮医手上的枊叶刀。

    金疮医更是集中全力,这时早把大将军的身份抛在一边了,在他眼中此刻的高澄与猪、羊无异。用枊叶刀切开了创口,伸手又稳又准地接住了医正递过来的一个像两股叉子的东西。

    显然这个医正也是常为金疮医辅助者,做此事习惯了,递东西的时机恰到好处,送过来的位置也正好让金疮医一下子接过来拿在手里。而这个过程中两个人谁都没有说一句话,也谁都没有看谁一眼。

    如果说刚才柳叶刀切创口时会让人感觉到痛,那么这往后的过程痛楚会较之刚才强烈上百倍。尤其不利的是,茴香散的药力已经完全失效了。医正又喷了些茴香散,这一次高澄再没有感觉到那种麻苏苏的感受。疼痛已经占据了他的全部感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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